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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羊尖刀刺死摊贩后阴影下的两个家
时间:2017-12-13 09:07 来源: 一点号 点击:

△周家的夫妻店现在由周正安一个人撑着

出事之后,周灿在家里拴了3条狗。


5个多月前,周灿的母亲张意湘倒在了自家的生鲜店里。前来收费的市场承包人张议,与她发生口角后,用一把杀羊的尖刀将她刺死(深一度此前报道,《前城管队长刺死小贩案》链接)。发生在湖南湘潭县石潭农贸市场的这场冲突,将两个普通家庭的生活轨迹打乱。如今,市场照旧营业,只是不再对摊贩收取任何费用,以前因为张议收费高搬出去的小贩也回来了。


案发后,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逮捕了张议,而周灿希望法院判决中的罪名是“故意杀人”。


等待判决的时间令人煎熬。若结果让周家人不满,他们将请求公诉机关提出抗诉。张意湘的下葬时间一再延迟,这段时间,遗体一直被封存在零下35度的冰棺中。


冰棺就摆在周灿家门前的车库。案发一个多月后,一天夜里,3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来到周家,嚷嚷着要看尸体,守夜的人掏出手机要拍照,这些人匆匆离去。在这之后,周灿从朋友家领回两条狗,给车库加了道卷闸门,后来还装上摄像头。再后来,外婆家的狗也被牵了过来。


不在镇上的时候,她会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盯着监控。她担心“有人把我妈给偷走”。

 

△张意湘迟迟没有下葬


夫妻店

今年8月底,在经历两个月闭店后,石潭农贸市场的“正意牛羊肉水鱼店”重新营业。


每天早晨5点半,周正安会准时出现在店里,6点多的时候,市场将迎来第一波交易高峰。


“正意牛羊肉水鱼店”是家夫妻店,开了20年。“正”、“意”两个字,如今缺了一半。在妻子张意湘遇害后,生活压力全堆在周正安身上。周正安的姐姐周慧放心不下,跟母亲一块到店里帮忙。


周母年纪大,做事有心无力。不久前,有人买了一堆鱼羊肉,她忘了收钱,等对方走了许久才猛然想起。这笔损失她记得清清楚楚:487元,这意味一家人好几天的忙碌白搭了。


趁机占便宜的人不只一个。“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有一次,一个陌生男子对周母发话,她摇头说不知道。对方说:“城管队的,给我少算点钱”,她后来才知道,这人根本不是城管队员。


周正安的姐姐周慧嫁在山西,还有半年就将退休。听到弟媳妇出事,她立马赶回湘潭。除了中间回过一趟山西给儿子办入学手续,她再没离开过这里。周母心疼儿子,让她留下来帮忙,周慧自己也放心不下弟弟一家。


中午休息的时候,周母会坐在沙发上拿起iPad。72岁的她,学会了如何查看监控。屏幕上,儿子进进出出,给顾客送货找钱。同样的画面,通过过信号传输到另一端周灿的手机里。


母亲离世后,周灿不放心,花2000块钱买了两个摄像头。家门前一个,店里一个,通过手机可以实时查看监控。


周灿今年23岁,刚工作没多久。家里出事后,她在医院的工作被特许调整,工作3天、休3天。休息时,她要赶回镇上招呼店里的生意,以前她从不碰刀,现在学会了杀鳝鱼,每天和血打交道。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长条形案台。鳝鱼体滑,需要用一根特制的铁钉穿过头部固定住,再拿刀剖开身体,将内脏和脊骨一同剔出。案台下面放着小盆,用来接血污。


张意湘的死跟鳝鱼有点关系。今年6月24日,因为不愿交500块钱的“鳝鱼板凳管理费”,她跟前来收费的当地人张议发生冲突,最终丧命。

 

△市场向摊贩收取的管理费收据

冰棺

发生血案的那天,周家人原本要在结束一天的营业后吃顿丰盛的家宴。


周灿记得,那天她带了男朋友回家,两人已有结婚打算。距离打烊只剩下一小时,两人在店里转了一圈,回到家里。而周正安则在汽车站接货。店里只剩张意湘一个人。


几分钟后,市场承包人张议出现在店前,要求张意湘缴纳500元的“鳝鱼板凳管理费”。


张意湘没给,向张议抱怨了几句雨棚的事。那是前几年缴纳1000多元集体安装的。当初说保用10年,如今才两年就漏了。


冲突由此引发,先是口角,之后有人看到张议掀翻案板,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还动手打了张意湘一巴掌,张意湘还了手。再后来,张议抄起店里一把杀羊用的尖刀,刺向张意湘背部。


围观的人想要阻拦,张议挥着刀喊:“不要过来,今天随便谁来都不给面子。”没人再敢上前。


周灿赶来时,看到母亲倒在血泊里,满地的鳝鱼扭来扭去。周正安也已赶到,被张议和雇来的收费人员殴打。让周灿无法忍受的是,母亲倒地后,三人还继续殴打她的身体,并称“这个堂客好痞,躺在地上装死”。


张议的母亲对深一度说,她听说的事发过程略有差异,“女的打了他一巴掌,他受了气”,再加上那天喝了酒,儿子“无意中惹了一个天大的祸”。

深一度此前报道中曾提及,湘潭县公安局出具的《鉴定意见书》显示,张意湘系被人用单刃锐器刺击右背部,致右下肺叶破裂,右侧血气胸并发失血性休克而死亡。这一刀戳穿肺部宽3.4cm,深5.5cm。


至于当天要收的500块钱,各方说法不一。周家人此前对媒体说,这笔费用被称作“鳝鱼板凳管理费”,除此之外,一般门店每年还要交800元的“占道卫生费”。警方通报中则写明“市场卫生费”。张议的母亲认为,这项收费并不多,儿子雇来打扫卫生和清运垃圾的人,每人每月工资就要开支3000多元。


周灿觉得,母亲当天并非拒不缴纳这笔钱,只是想让雨棚的事有个说法,结果言语上惹怒了张议,最终酿成惨祸。


母亲离世后,一大堆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涌向周灿。微博发声、信访、找律师,她焦头烂额。


一家人已经合计好,最终的判决下来前,不能将遗体下葬。遗体本应送去殡仪馆火化。但周家人更愿意让张意湘“入土为安”,他们租来一个冰棺,将遗体安放到其中,租金一天200元。


过了一个月,周家人意识到,租冰棺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花了8000多元从长沙买了台新的冰棺。


后来一到饭点,邻居就能听到这家人拉起卷闸门的声音。冰棺前的桌子上也摆着一副碗筷,一日三餐从没落过。昏黄的烛光下,是被放大了数倍的遗照,照片中的张意湘面容模糊。

 

△冰棺前的桌子上摆着遗像和碗筷

焦灼的父女

周正安不愿回想那天的事,报仇的念头被压制过太多次。偶尔几次,他一个人坐在店里,看着妻子的照片默默流泪。眼前的水泥地,正是妻子被刺中后倒下的地方。


他尽量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每天沉浸在取货、卖货、剖鱼、剁肉中。前一天,如果有人预定了酒席食材,他会早早接上一盆热水,手脚麻利地杀好山羊,处理干净装好,等着顾客上门。


周灿注意到,有时候父亲一回家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晚饭也不吃。她担心这样下去父亲的身体会垮掉,但又不想看到他闲下来,“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很矛盾。


张意湘在的时候,夫妻搭档干活得心应手。泥鳅、鳝鱼、甲鱼和蛇,现杀时讲究技巧,后两者又颇具危险性。在同一个市场卖菜的周灿舅母记得,张意湘被甲鱼咬过好多次。到后来,她已经掌握了应对窍门:用水一冲,甲鱼就会慢慢松开嘴。


周灿以前从不动刀,都是看爸妈干这些活儿。现在却不得不握住刀子学习如何杀鳝鱼。尽管已经熟练不少,但大多数活儿仍然只能父亲去干,她总觉得帮不了父亲太多。


经历这场变故,她更能体会到父母以前的辛苦。“每天只知道在市场里干活,连一次出省旅游都没有过”。母亲走后,周灿越发心疼父亲,觉得这些年的操劳让他老了很多,脱发越来越严重。父亲在一次酒后向她哭诉:“要不是因为你和弟弟,我早就随你妈去了。”


因为案子的事进展缓慢,父女间经历了一场冷战。


周正安不停催促女儿多上点心。周灿很委屈,她自己也着急,对于程序上的事情又无能为力。两人心情不好,斗了嘴,好几天没说话。


周慧捕捉到了父女间的情绪变化,在中间做着工作。她能察觉到,一家人只要看到门口的冰棺心里就不好受。回湘潭后,她把自己的主要任务设定为心理疏导,帮家人释放憋在心中的苦痛。

 

△周正安一刻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阴影下的两个家


与周家相距50米远的张议的家人,过得也不是舒心日子。


案发后那一阵,张议的母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觉得生活恍惚,就像在云里。“这是两家人的痛苦”,她说。


周正安的母亲注意到,张议父母现在很少出门。以前,老人们在路上相见会打招呼。张议的哥哥姐姐,还是周正安的同学,彼此都认识。案发后,周母再没见过张议的父母。


张议家人曾通过镇政府转告周家,可以拿出60万元赔偿款。周灿表示,按照赔偿标准算出来的是80万,对方律师却称,60万不接受就一分钱没有。周家人觉得没法接受,不再参与协调,只打算走法律程序。


张议的姐姐还发短信给周正安,希望能得到周家人的原谅。周正安没回复。周灿后来在朋友圈中抱怨,出事之后,对方只是通过政府中间人来交涉,直到10月15日,张议妻子才打来第一个电话。这中间,张家人也没有当面道过歉。


周灿说,她无法原谅张议的行为,无论张家人是否道歉。她在微博上责问:“店里有那么多工具,为什么凶手偏偏就挑了那把最能致命的尖刀?并且在母亲倒地后还继续殴打。“她坚持认为,张议有故意杀人的主观想法。


周灿对深一度说,张议平时就是石潭一霸。这个说法得到了石潭农贸市场几位小贩的证实。但在邻居口中,张议却是另一种印象。一个邻居老太说他是好人,看到人就敬烟,好几次还给乞丐递钱,“两块、五块、十块的都给过”。


一位卖猪肉的小贩介绍,市场上所有猪肉摊位曾集体撤离,从市场搬到街边,就是因为张议收费太高:所有卖猪肉的商家一年要合交18万,此前只有6万。小贩搬出去后,市场生意冷清,张议又想让他们回来,还曾拿走猪肉威胁,说“影响市容市貌”。案发后,搬走的摊位又搬了回来。


张议母亲对外界的一些说法并不认可,她觉得儿子是个“蛮好”的人,平常总是笑呵呵的,很有个性,尽管有时候也会发脾气。


她告诉深一度,张议的确当过石潭镇城管队长,“有正式制服,一共干了十二年半”,但属于合同聘用工,他还承包了市场30年的管理权。前两年,因为有退役军人转业到城管局,儿子被解聘。


案件发生后,石潭农贸市场的管理机制被政府中止,各项费用也没再收过。张议母亲想不出这事最后会如何收场。如今她很少出门,事情全部交给张议的哥哥姐姐处理。自打出事后,张议的儿子也有一个多月没回来过。


过去,张议的儿子和张意湘的儿子,原本在同一所高中上学,同级不同班。最近,有人听说张议的儿子转学去了长沙。周灿向班主任打听弟弟情况,老师反馈说他上课容易走神,自己在帮助疏导。


周灿有点担心,弟弟明年6月就将高考。但她也明白,影响难避免,一家人,谁也都逃不开这件事带来的阴影。


等待判决算是现在的一个盼头,盼头没了之后,情况可能更糟。周灿在朋友圈中写下:结果并不代表结束,痛苦才刚刚开始。


“判了赔了,最后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没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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