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海淀地税局原副局长熊晓京10年任期中,大肆为偷税企业提供庇护,其中包括北京泰跃房地产公司亿元偷税案。近日,这起由崇文检察院侦办的海淀地税系统窝案一审宣判,一名副局长、两名科长分获刑罚。崇文法院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判处熊晓京有期徒刑11年。
官商勾结酿惊天税案
2008年,国家税务总局对外通报:从1995年至2006年长达11年半的时间里,北京泰跃房地产公司通过虚假纳税申报,少申报营业税应税收入共计13亿元,税务机关责令其补缴税款7439.16万元,决定加收滞纳金3246.8万元,并处以罚款3618.14万元,共计1.4亿余元。
“这家公司的偷税行为太猖獗了,也许是因为原来依仗有高官护着,它基本忘记了税法的存在。”国家税务总局的一位处长评价说。
亿元税案的制造者就是泰跃公司老板刘军。现年42岁的刘军因一手创建“泰跃系”而闻名资本市场。他曾入选《福布斯》中国富人榜,如今却因涉刘志华、周良洛案以及巨额偷税入狱候审。
背景微薄的刘军早年干过推销,开过餐馆。笃信权钱交易的他和区领导拉上关系后,接下了第一个工程:海淀区怡秀园公寓,以很小的成本赢得高额回报,获得资本的刘军接着开发了太月园、太阳园等4个小区,售楼面积100多万平方米。
几年光景,泰跃公司从一个注册资金1000万元的小公司,一跃成为销售收入数以十亿计的地产巨鳄,其高速崛起除了借助于行政力量,还和偷逃税赋不无关系。按照税法,泰跃应以营业额的5%入税,可这家海淀区的重点纳税户自成立之初就一直偷税,把钱抽走扩充资本。
时至今日,刘军先后行贿过的刘志华、周良洛都被判死缓,作为牵连落马的又一名官员,熊晓京在刘军发迹过程中起着与众不同的作用。
熊晓京自供家中“藏金洞”
2007年11月,随着周良洛专案组对刘军的突破,熊晓京受贿案发。然而崇文检察院反贪局接手此案时,线索寥寥,只有刘军供认给过熊8万元好处费。熊晓京虽承认此事,但对其他罪行一概不供。
现在46岁的熊晓京性格豪爽,做事敢拍板儿。他一路从基层做起,深得领导赏识,33岁就成为地税系统颇为年轻的副局长。因为主管税务稽查,熊晓京常年与公检法部门打交道,反侦查能力很强。
经查,熊晓京的家庭收入与存款状况基本吻合。侦查员分析认为,熊晓京很可能将赃款藏于家中,因为熊好面子,受调查后既不会找行贿人封口,也不会退钱,十有八九会把赃款转移。带着这样的判断,侦查员第一次与熊晓京面对面交锋。
提讯选在了氛围较为和缓的证人会见室。熊晓京面前,侦查员摆好了烟和烟灰缸。提讯从聊天开始,侦查员以“熊局”相称。这一切让身陷囹圄的熊晓京倍感亲切。谈话中,侦查员发现熊晓京对抗侦查的心态明显趋于平静。
于是侦查员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对熊晓京近日的行踪,尤其是夜间行踪表示出兴趣。这让熊晓京大感意外。看到熊方寸已乱,侦查员明白点中了要害,于是步步紧逼,谈话内容直指赃款转移。
沉吟半晌,熊晓京开口了,一切不出所料:熊的赃款悉数藏于家中。他在冰箱后面的墙壁上掏了个洞,多年来的非正常收入都放在洞里,这个“藏金洞”连他妻子都不知道。纪检部门谈话后,熊自知不保,趁夜将数十万元赃款转移到下属那里。
检方立即起获了赃款。再次提讯,熊晓京供出另一笔接受刘军10万元贿赂的事实。侦查员判断,身为副局长,熊晓京为行贿人“铲事”绝不会亲力亲为,税务局中一定有具体的办事人员,这必是一起窝案。
经过反复工作和宣讲政策,熊晓京终于供出了他的两个“干将”:海淀地税稽查局检查二科科长张敬卯和征管科科长冯继军,两人都是熊晓京亲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被熊安插在税收征管和税务稽查这两个要害部门,以利在职务腐败上同进退。检方立即控制了多名涉案人员,案子的突破口被打开了。
徇私勾销千万滞纳金
根据熊晓京等人的供述,案情逐渐明朗。熊晓京与刘军相识于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两人交往不深。1995年,刘军成立泰跃公司。同年,熊晓京正式升任海淀地税局副局长,主管税收征管和税务稽查。“合作”自此拉开帷幕。
习惯庇护于权力羽翼下的刘军一向手法老辣,肯下血本。当年周良洛调任海淀区长后,刘军一度失势,但他很快打探到在朝阳建委任职的皇甫炳君与周良洛过从甚密,就以200万年薪、一套住房,外加800万安家费的条件,将皇甫炳君招至麾下担任副总,专事公关周良洛,最终得偿所愿。
对于熊晓京,刘军请来了熊当年在税务部门的师傅从中穿针引线。熊晓京也爽快地认下这位地产富豪做“朋友”。刘军特意安排他的表弟、泰跃公司办公室主任杜明作为与熊之间的联络人。
杜明自此成了地税局的常客。得知熊好玩“诈金花”,他就经常安排赌局陪赌,并在牌桌上常赌常输。对熊晓京手下的张敬卯、冯继军等人,杜明也不敢怠慢。一次杜明请熊晓京等人旅游,没叫冯继军。回京后杜明马上找到冯以1万元现金作为补偿。
时间一长,海淀地税上上下下都知道熊晓京一伙人和泰跃公司关系非同一般,泰跃的账自然无人敢查,而惟一一次查账,竟还是应刘军的要求。
2000年,刘军与公司一位副总闹分家,由于害怕对方举报偷税问题。刘军主动找到熊晓京,希望税务局查账并补缴税款。熊晓京于是指派部下去查税,结果查出泰跃公司偷税3550万,应追缴滞纳金1061万元并罚款。
可熊晓京“碍于朋友情面”,越权决定免征泰跃公司滞纳金,上千万元的滞纳金就这样被一笔勾销。
多年来,针对泰跃公司偷税的群众举报一直没断过,却屡屡被熊晓京化解。2004年,北京市地税局依据群众举报,对泰跃公司启动了税务稽查程序。刘军立即找到熊晓京。熊随后出面斡旋,果然将此事“摆平”,事后,刘军给了熊晓京8万元作为回报。2005年,熊晓京因骨折住院,刘军特意让杜明送来10万元以表慰问。
据检方调查,除了泰跃公司,熊晓京还为海淀区多家大型连锁企业逃税提供庇护。其中金山城重庆美食公司老板为表答谢,除了逢年过节孝敬5万元、10万元的红包,还曾请熊晓京、张敬卯等人去澳门赌博,并发给每人赌资5万元港币。
受审时求同事照顾家人
“熊晓京收个十万、八万,可给国家造成的税收损失达数千万之巨!”崇文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局长吴京利对记者说,渎职犯罪的危害有时远大于贪污腐败,在反贪部门拿到熊晓京的口供后,崇检反渎局迅速对熊滥用职权犯罪立案侦查。
“泰跃公司偷税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少报营业收入,对买房人交的房款不走明账,走暗账,稍加检查就能发现。而熊晓京在任副局长10年,放纵泰跃公司偷税,掩盖偷税行为,请托说情阻止稽查,为刘军和泰跃公司撑起了一把经济保护伞。”
去年11月,崇文检察院对熊晓京提起公诉。庭审进行到最后陈述时,熊晓京回头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妻子和同事,就说了一句:我进去以后,希望同事们多照顾照顾我家。
去年12月15日,崇文法院一审判决认定熊晓京受贿40余万元,并在工作中徇私舞弊,滥用职权,致使国家遭受重大经济损失,构成滥用职权罪,决定对熊晓京执行有期徒刑11年。在此之前,海淀地税稽查局检查二科科长张敬卯被判6年刑,征收管理科科长冯继军获刑3年。
记者了解到,针对熊晓京滥用职权犯罪存在的种种问题,崇文检察院已向海淀地税局提出了检察建议。海淀地税局进行检查后,将采取的措施向检察院作了反馈,表示目前该局税收征管流程和税务稽查办案都实行了环节分设,各环节互相制约、权责明确,已实现了有效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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