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某些特定阶段,迷茫的原因会有相似性。比如学生毕业季,求职十分不易,如果再加上导师不好相与,毕业都有难度,尤其是今年疫情背景下,挫败感和焦虑感就会加深。
极端情况就可能出现像大连理工大学的那位研三男生那样,在实验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他留下的遗书中,我们并没有看到让人绝望的某个重大挫折,而都是一些琐碎的不开心,但也许就是一桩桩不顺利叠加起来,压垮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可能会发不出论文,可能会毕不了业,可能会找不到工作,可能会考不上公务员……为什么这些事情显得那么重大,甚至“人命关天”?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我们从小就从周遭环境和师长教育中获得了一种关于“成功”的价值观:做到××事情,就是成功;成功,是我们最大的人生目标;努力,就会成功,不成功,是你自己不够努力……
在这样的价值观指引下,自然就会有各种教我们成功的方法和途径,难怪“成功学”书籍一直摆在机场书店的显眼位置。积极上进自然是值得鼓励和赞颂的,但我们需要跨过的认知门槛在于,如果没有做到所谓“成功”,是不是就等于失败?而我们要认清的现实是,平凡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的人生底色——承认这一点,并不容易。
从传统习惯,孩子“抓周”开始,父母对孩子未来的期待就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抓住一本书能成作家,抓住一个算盘能当首富;小学时,几乎每个孩子都写过作文——长大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说自己想平凡过一生;经过重重考试,成为大一新生的时候,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迎接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人。
某版《新华字典》中说明冒号的用法,有一个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这句话被人翻出后,一度成为网络段子,大家表明不屑与不解:考上北京大学和成为售货员,如何相提并论?
再泼一盆冷水,就算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也未必一直处在“成功”的状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幸运的人,顺利通过中考、高考,进入一所好大学。进校不久的班会,班主任问了全班同学有关“理想”的问题。一个来自湖南农家的学生说,将来要改变中国农村的面貌;被选为班长的男生,全班一致认为他会成为造福一方的好官员;而我说想成为作家,顺便在西湖边开个茶馆——从此在班里奠定了文艺女青年的人设。
本科毕业后读研、找工作,在那个冬季,全班同学都已经找到工作,我还在京沪宁杭的一条线上徘徊,经历过两天辗转3个城市参加笔试面试的奔波。有个晚上,我独自在宿舍,没有开灯,手机里又叮咚冒出一条1000多公里外的笔试通知,我想了3分钟,关机,睡觉,只想静静。
毕业数年后发现,就算是那个貌不惊人的理想,我也没实现——勉强成了个专栏作者,顺便自己在家泡个茶喝。而我的同学们,那位农家子弟后来成为普通的公务员,班长成了一名国企职员。我们距离“成功”都有距离,在目测的将来,似乎也不会有翻天覆地的际遇。此处应有毛不易的一首歌《像我这样的人》作为BGM:“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
但是,与平凡的生活和解,并不意味着缴械投降。
有的平凡,只是在某些考量体系中的失利,换个维度,我们好着呢。在此可以祭出一个文摘杂志上的经典鸡汤小故事,大意是女儿是班上的中等生,家长想尽各种办法,成绩也不见提高,但她乐观幽默、热心助人,得到了全班同学的欣赏。女儿对妈妈说:“我不想成为英雄,我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有的平凡,只是在某一空间内,换个环境,就是我的主场。找工作的时候,我曾短暂地在一家媒体实习。那天是腊月廿九,有上级领导来慰问,媒体领导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把我支使进了一个堆杂物且不开灯的小黑屋里,嘱咐我不要出来,被“关”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挥一挥衣袖,离开了这家媒体,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从实习生开始独立署名发稿。
更多的平凡,是人在成长过程中对自我认识逐渐清晰后的重新定位。小时候,我拿个丝巾裹头上,再拎上一箱子童话书,相信自己一定会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与事业;现在我很清楚,我家庭平凡、相貌普通,所知有限但在学习,憧憬爱与美但总是在得到与失去,但这就是我,上帝没有亲吻我但我也没有脸先着地,抽到了一手平凡的牌,就得谨慎而潇洒地打出去。
几年前,我非常有仪式感地买了票,一个人去看韩寒自编自导的电影《后会无期》,想回望下自己的中学时代,也想看看这个当时所谓“80后叛逆青春作家”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看完后发现,影片中的3个年轻人,前进方向似乎总是偏离心中所想,而韩寒,胖了。
几年后,没有人再提起这部电影,倒是朴树的主题曲《平凡之路》依旧流行。“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歌词简单易懂,要做到可能非一朝一夕。平凡这一课,不着急,慢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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