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趾上绿豆般的青色胎记,大腿上长圆形的红色胎记,屁股上花生米大小的朱红胎记——这些胎记,是申军良寻找儿子时,反反复复提及的“证据”。

12年前,在广州市增城区,几名男子闯入申军良租住的的房屋,抢走了他1岁的儿子聪聪(化名)。案发11年后,5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落网。可当年被拐走的聪聪,至今下落不明。

今年7月,申军良从警方获知了聪聪当年被拐卖的地点——嫌犯交代系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此外,近日国内顶级画像专家林宇辉伸出援手,模拟画出了聪聪现今可能的模样。

申军良漫长的12年寻子之路,再次燃起了希望的曙光。这位饱受痛苦煎熬的父亲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他将再次踏上南下的寻子之路:8月3日,他将儿子1岁的照片、13周岁的模拟画像,都印在寻人启事上,并悬赏10万元征求线索。

聪聪11个月大时的照片和现在可能模拟画像。本文图片 聪聪家属提供

案发:邻居与其老乡密谋,1岁男童大白天被抢

今年40岁的申军良是河南周口人。2005年他在广州增城一家企业务工,租住在石滩镇沙庄。白天他去单位上班,妻子独自在家带孩子。

申军良还记得,当时他一家三口住在一栋四层民宅的305房,隔壁308房租住的是一对贵州籍夫妇周某、陈某。申军良万万没想到,正是这对邻居夫妇,伙同他人抢走了他的儿子。

事情发生在2005年1月4日。当日上午10点多,正在公司上班的申军良接到妻子于小莉的电话:儿子被人抢走了!于小莉说,有人闯进屋内将她控制,然后强行抱走了1岁的聪聪。

聪聪11个月大时的照片。

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很快立案侦查。不过,案件的侦办过程并不顺利。直到案发11年后的2016年3月,此案的5名犯罪嫌疑人才被警方抓获。

犯罪嫌疑人张某、杨某、周某、刘某和陈某,都是贵州省遵义市绥阳县人,均来自黄杨镇一个叫清溪的村庄。其中周某、陈某夫妇俩,当年正是申军良的邻居。

周某等人向警方交代:案发前,在广东打工的杨某和刘某到周某夫妇家吃饭,大家都说没钱用,遂商议抢申军良的儿子“卖钱”。2005年1月4日上午10点多,周某等四人到申军良楼下,租好两辆摩托车,并由周某妻子陈某“放风”。周某带杨某、刘某上楼,进入申军良家。杨、刘两人控制住申军良的妻子,对其封口、蒙头、捆绑,然后抱走了躺在床上的男童。下楼后,男童由周某抱着,四人坐摩托车逃离现场。此后,周某联系老乡张某,张某将孩子卖后,周某、杨某、刘某共分得1万元。

2016年10月19日,周某等5人涉嫌拐卖儿童一案在增城区法院开庭审理。据《广州日报》报道,此案的起诉书显示:作案时,被告人周某、陈某在楼下把风和接应,被告人杨某、刘某携带透明胶、辣椒水等工具闯入房间,用透明胶绑住被害人的母亲于小莉,强行将被害人抱走,然后交给周某、陈某,由其将申某交由被告人张某贩卖。

被害人聪聪至今下落不明。聪聪出生于农历2003年12月7日,当年被拐时才1周岁。

申军良告诉澎湃新闻,今年3月底他接到增城区法院通知,由于多名犯罪嫌疑人还牵涉其他案件,此案已由广州市中级法院审理。目前该案还没有开庭。

寻子:千里寻子12年,曾悬赏20万找线索

儿子被抢后,申军良辞去了公司部门经理的工作,从此踏上漫长的寻子之路。

事发后,申军良马上发动同事和亲友,在增城大街小巷寻找孩子。他年迈的父亲则到派出所等候消息,在派出所的草坪上连续蹲守了一周。可聪聪就像从世界消失一般,杳无音讯。

此后三年,申军良几乎天天都在广州、东莞、珠海、深圳等地找孩子,张贴了几万份寻人启事,依然没有进展。

经历失子之痛后,申军良的妻子于小莉一度精神失常,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脾气比暴躁要厉害几十倍,经常疯疯癫癫的。”申军良说,后来第二个儿子出生,妻子心里才总算有了些寄托,“她天天在屋里抱着孩子,不让别人看,也不出门。”

2009年,在广东三年寻子无果的申军良,举家迁往山东。申军良说,之所以不回河南老家,就是想让妻子“换个环境”。他在济南一家企业打工维持生计,每年从山东往返广东数次,向警方打探聪聪的下落。随着网络的普及,申良军在网上继续寻找儿子,得到一些打拐志愿者的帮助。

“自从孩子被抢到现在,我没有感到哪一天幸福过。”申军良说。

直到2016年3月,犯罪嫌疑人周某终于在贵州遵义被抓。此后,警方又先后抓获杨某、刘某等4名嫌疑人。

得知消息的申军良激动得落泪。“那段时间天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就想着接聪聪回家。”申军良为聪聪买了学习桌、书包,一家人人都在期待失联11年的聪聪回家。

不过,犯罪嫌疑人并没有交待聪聪的具体下落。当年负责交易的张某供称,他当时把孩子卖给了在增城一麻将馆认识的阿姨。

“这个线索很模糊,我们想通过这个模糊的线索找出方向来,确实难度比较大。”时任增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教导员的黄晓江曾向媒体介绍。

2016年10月,申军良再次到广州增城寻子。他在大街小巷张贴了一万多份寻人启事,并悬赏20万元征求线索。

其实,经过十多年寻子的申军良,生活已捉襟见肘。他变卖了河南老家的房产,至今依然负债累累。他说,“砸锅卖铁”也要找到儿子。如果儿子在养父养母家过得好,他不会强迫孩子回家,“就想看看他在哪里,健不健康。”

可就算悬赏20万,申军良依然没找到儿子的线索。

曙光:拐卖地浮出水面,专家画出孩子13岁模拟画像

2017年6月,警方对本案犯罪嫌疑人的审讯获得突破,“梅姨”浮出水面。

申军良介绍,他从警方获得消息,当年负责聪聪交易的犯罪嫌疑人张某供称,他2005年将聪聪带到河源市紫金县,通过“梅姨”介绍,在一饭店内将聪聪卖给了一对夫妇。

申军良第一次获知儿子被拐卖的可能的确切地点。寻子的希望再次点燃。

6月中旬,广州增城警方公布一名叫“梅姨”的妇女画像,征集线索。警方称,这名绰号“梅姨”的妇女现年65岁左右,身高1.5米,讲粤语,会讲客家话,曾长期在增城、韶关新丰地区活动,可能涉及多起拐卖案件。

8月3日,澎湃新闻记者从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分局刑警大队了解到,“梅姨”是聪聪拐卖一案的关键人物。“孩子是通过梅姨卖出的。”办案民警介绍,目前梅姨还没有找到。

不过,从当年被抢时1岁,到现在13岁,聪聪的模样肯定变化很大。申军良只记得儿子身上的几处胎记,这显然不便于寻找。

7月下旬,在媒体朋友的帮助下,申军良慕名到山东省公安厅找到模拟画像专家林宇辉。今年6月,作为国际司法鉴定协会亚洲区唯一的模拟画像专家,林宇辉帮美国警方画出章莹颖失踪案的嫌犯画像,引发广泛关注。

7月26日,山东省公安厅画像专家林宇辉为聪聪模拟画像。

7月26日,林宇辉根据申军良夫妇的相片,以及聪聪从出生至1岁的照片,模拟画出了聪聪13周岁的画像。看到儿子模拟画像的瞬间,申军良就有一种亲切感,“很像我弟弟小的时候。”

8月2日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林宇辉介绍,画像时,他感觉孩子的鼻子像父亲,故五官应该像父亲多一些。“家属提供的孩子照片,年纪还太小,特征还不明显。”林宇辉说,如果依照该画像找人的效果不好,他以后画第二幅时会根据情况调整,“孩子也可能像她妈妈多一点。”

聪聪13岁的模拟画像。

8月3日,申军良在山东一家打印店排版,打印新版寻人启事。他将儿子1岁的照片、13周岁的画像,都印在寻人启事上,并悬赏10万元征求线索。

申军良准备这两天再次南下广东,到紫金县寻找儿子。他说,这段时间经常梦到儿子,已经长得比他还高,“感觉孩子就在眼前,甚至有种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