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优秀、廉洁的党员干部,却被巫婆大仙忽悠到监狱里,这样的事并不是奇闻。
让我们来听听这个当事人的自述,他的心路历程或许让我们启示良多。
特约记者 贾大福
俗语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反过来讲,"鬼"叫门,难免干了亏心事。贪婪,就是我们内心的"鬼"。
我叫孙士诚,1954年出生,大专文化,中共党员,国家干部,捕前任中国农业银行大连市分行皮口镇分理处主任,曾连续多年被大连农行系统评为廉政干部和优秀共产党员,在行内和当地,名声不错,人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孙原则" 。
在一些熟人和朋友眼里,我刚正不阿、两袖清风,是党的好干部。然而2003年底至2004年间,因女儿生了一种怪病和我工作上的失误,人生处于灰暗时期,我被所谓"大仙儿"忽悠了,大仙儿信口雌黄,说我烧钱20万,才可免灾。由此,我这个被称为"孙原则"、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干部、老党员,理想信念发生了动摇,终于失去了原则,走上了犯罪道路。
因犯赎职罪和受贿罪,我被普兰店市人民法院被判有期徒刑13年,目前正在大连南关岭监狱服刑。
为女儿治病迷信"大仙儿"
我工作的皮口镇是一个不足三万人的渔港小镇,但经济非常活跃,一度成为全国百强乡镇之一。外来的投资企业较多,农行在该镇的分理处,也是大连地区最大的分理处,业务繁忙。由于这个镇多数是渔民和农民,所以社会环境比较和谐,治安也很好,但是,相对来说,人们比较迷信。出海、归港仍然盛行着祭天祭神的社会风俗,虽然政府也宣传教育渔民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但部分人仍笃信不疑。
自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祭天祭神也随着盛行起来。
我原有一个温馨的家庭,老伴儿出身农民,虽然没有工作,却是我的贤内助,家庭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两个女儿聪明伶俐,都在大学念书,让我引以自豪。我家经济上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没有什么负担,也算小康生活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3年12月,我的二女儿雪花,突然在学校得了一种怪病,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生活难以自理,无奈暂时休学治病。
镇上的人们很快都知道了"孙原则"的二丫头得了怪病,邻居街坊都说她是中了邪,也有的说是让狐狸精给迷了。我和老伴儿为了给女儿治病,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北京、上海、天津、成都等地,花了不少钱,吃了不少药,可女儿的病仍没有明显好转。医学专家的说法不一,但基本上认定她得的是一种少见的精神疾病,没有速效的治疗手段,需要时间静养,长期慢疗。
刚开始,我也按医生的嘱托,照医院的处方,给孩子治病。可我老伴儿架不住镇上人们鼓嘴摇唇,认为孩子中邪了,找大夫没用,就得找"大仙儿"去邪。我不信"大仙儿"那一套,心想,共产党员应该是无神论者,怎能与封建迷信共舞?
祸不单行。就在我为女儿的病情愁眉不展时,干了近一辈子银行工作的我,在2003年下半年的一笔放贷中,竟出现了重大失误,造成400万巨款变成坏账,这对一个分理处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责任。
到了2004年春天,此款不但收不回来,而且没有头绪,使我闷闷不乐,食欲不振。再加上女儿的病不见好转,我烦躁不安,身体小病不断,精神也快崩溃了……
见此情景,老伴非常着急。邻居们都说:"你家让鬼摆弄了,不找‘大仙’破解不行。"出身农民的老伴儿深信不疑。她怕我不同意,便暗度陈仓,背着我去了普兰店市区,找到了一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一掐准"大仙儿",望能指点迷津。
在农村,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消息传得快。我家二丫头得的怪病,一掐准"大仙儿"早有所闻,且最近"孙原则 "放贷400万"瞎了",也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
当我老伴找到"一掐准"时,还没说话,"一掐准"装模作样地掐算祷告一番后,把我二女儿生病和我放贷"瞎了" 的事说得一清二楚,使我老伴惊奇万分,更笃信"大仙儿"功力非凡,当即向"大仙儿"磕头,求破解之法。可"大仙儿"只说有"钱妖"做怪,神神兮兮,口中念念有词,却不给破解之法。
老伴儿回到家中,对我说了拜"大仙儿"一事,我一句"你别听她放屁",把老伴顶了回去。可当我听老伴儿绘声绘色地说一掐准算对了女儿的病和自己放贷的事儿,心思便活泛起来。心想,可能信神就有神吧,看来"大仙"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没准儿能指点迷津,让自己时来运转,柳暗花明。
一天公休日,艳阳高照,我换了一套休闲服,怕别人看见,戴了一个墨镜,拿着重礼和5000块钱,再次去求"大仙儿"寻找破解之法。
"大仙儿"看到了重礼和5000块钱,心花怒放。拐弯抹角地说了些让我听不懂的话,最后说:"南偏西方向有贵人,夜夜烧香叩拜,可保佑。"
我老伴儿回到家中,一个心眼地夜夜烧香,向南偏西方向求拜。几天后,我的病好了,我认为这是贵人保佑的结果。可惜自己信晚了,要不怎么老走背字。以后老伴儿再谈"大仙儿",我不再干预。心里却盘算着南偏西方向的贵人,何时出现?
贵人送钱,"大仙儿"显灵
我病愈上班的第一天,恰逢一个来自山东的某公司在皮口建冷冻加工厂的领导,此人叫唐宏,找我洽谈贷款一事。
我一听他满口胶东话,心里一动,瞬间闪出了"大仙儿"说的南偏西方向有贵人的说法。便一改往日的工作作风和态度,殷勤地向山东人问这问那,并破例请了这个山东人吃饭,使这位外来的企业家受宠若惊,不知所措,饭桌上谈了很多家庭和生活上的事。
而唐宏想到自己来大连,人生地不熟,做买卖以后肯定得需要大笔资金,若攀上我这棵大树还怕生意场的风吹日晒?
我俩越谈越投缘,很快成了好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唐宏贷款的事自然优先考虑。
晚上回到家,我告诉老伴儿白天的事情。老伴儿一听,一口咬定,这个山东人定是贵人。
第二天,我又带上重礼和借来的8000块钱拜"大仙儿",先是千恩万谢,然后说南偏西方向的贵人来了,述说一番后,"大仙儿"听得很满意,说:"这只是灵光一现,还不是真正显灵,要想真显灵去妖,必须在‘钱妖’出没时,烧钱二十万元,一次烧掉,一分不少,钱妖即除,家境复原。孩子的病也妙手回春。"我听完吓了一跳,烧掉二十万块钱。别说二十万块,就是烧一块钱也犯法呀,再说上哪儿弄二十万块钱呀!自从女儿得了病,家里的钱就花空了,山穷水尽。孩子治病的钱都是私下和亲戚朋友东借西凑的。这两次送给"大仙儿"的钱都是从姐姐家借的。
回到家中,我愁得说不出话来。在单位,我神情恍惚,在办公桌稿纸上翻来覆去地写着a20万"的字迹,同事也不敢问,不知主任发了哪般神经。
我心乱如麻:我过去笃信好人好报,工作认真负责,清正廉洁,到头来却穷困潦倒,付出和得到的远不成正比。现在,自己一粒小米官,装啥呀?信奉共产主义理想还不如信大仙,大仙对自己还有帮助,若真能挽救全家,给全家带来幸福,别说20万,200万也值得,有钱难买平安,反正这钱也不是血汗钱。
当晚,那个山东人唐宏突然来到我家,拿出二十万块钱,说这是给女儿治病的钱,并说如果不嫌弃,能高攀,我愿认二丫头为干女儿,并动情地说:"这是干爹给女儿的见面礼。"
我刚开始坚决不收,可过一会儿就动心了。我蓦地想到,"大仙儿"说,从南偏西方向来的贵人,二十万元钱。看来这是救命钱灵验了,我双腿一弯,给山东人跪下磕了头。山东人慌忙把我扶起,我低下头,将女儿得病、我工作出了闪失和" 大仙儿"、"贵人"等事说了一遍,山东人听完,说这叫雪中送炭,留下钱,转身就走了。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我想起了女儿的病,又想起了放贷400万的烦恼,那是"非典"过后不久,为了振兴镇里的经济,镇政府加大引资招商力度,调整了一些优惠政策。一家外来的养殖公司算是镇政府新举措的第一个成果,兴建项目上千万,可是提出条件是必须镇政府协助贷款400万元。
镇长找到我,望我能网开一面,给予支持,我表示按原则办,可是镇里的不动产,能抵押的,已经都押尽了,没有抵押物。镇领导又跟我商量,把价值上千万的冷库押给农行。我知道这个冷库是违章建筑,当年就没有办下土地使用证,至今也没有产权,不能作为抵押物。但是,在镇政府领导的再三请求和当时"非典"刚过的形势下,我批了这笔贷款,条件是这个养殖项目必须参加保险。
可是企业对保险,根本没有意识,认为是白花钱,我三天两头询问是否参加了保险,对方都说,正在抓紧办。就这样一拖再拖,2003年9月的一场台风,把这个新建养殖场一扫而尽。
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保险",结果根本没办,400万元"瞎了",造成了重大过错。
我又想起了女儿的病,校方是有责任的。可是学校的医疗保险体制也没有健全,孩子生病了,学校管不了,全由家庭承担,造成了家庭的重大经济负担。我深知为了女儿治病,家里已经没钱了,不少亲戚对我说,你不在位时捞点儿,退下来时,全家就得饿死,我仿佛看到了那二十万元钱燃烧的情景,我哭了。为了女儿,这是自己的希望,为了这个家,我要玷污自己身心清白。